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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勝歌悲歌——傑赫裏斯和亞莉珊之功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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傑赫裏斯.坦格利安一世國王的豐功偉業不勝枚舉,以大多數曆史學者的觀點來看,這其中最能代表他鐵王座時期的成就想必是長時間的和平與富庶。也不能說傑赫裏斯全然避免戰爭,畢竟世上冇有國王有如此本事,而是他打的仗都時間短、百戰百勝,且大多發生在海上或是遠方的大陸。「差勁的國王纔會對他的領主們挑起爭端、讓自己的王國被付之一炬、血流成河及屍橫遍野。」巴斯修士如此寫道。「陛下明智多了。」

隻有博士會對詳細數字斤斤計較,大多數人都認同冬恩以北的維斯特洛人口數在仲裁者統治時期增加了兩倍,君臨城的人口數更是成長了四倍。蘭尼斯港、海鷗鎮、暮穀城以及白港雖不能相提並論,但也成長不少。

男人較少出征打仗,更多的是辛勤務農。在他統治時期穀物價格穩定下降,犁下耕地日益增加。海岸邊的漁村益發繁榮且更多的船隻出海,即便是對尋常的人家來說,漁獲都較先前便宜許多。河灣到頸澤都種植了新的果園。牧羊人的羊群增多,使羊隻與羊肉數量大幅提升,羊毛的質量也更優質。即便有風勢、氣候、戰爭等一次次外力的影響,貿易量仍增長了十倍。工藝產業也是蓬勃發展;工匠與鐵匠、石匠、木匠、磨坊主、皮匠、紡織工、毛氈工、染工、釀酒者、葡萄酒商、金匠銀匠、烘焙師傅、屠夫,以及乳酪製造商,狹海以西的所有人都正享受著前所未有的繁榮。

當然了,有太平盛世也就有動盪時代,但可以肯定地是,在傑赫裏斯及他的皇後統治之下,太平盛世的情勢,美好程度遠遠勝過動盪時期敗壞程度的兩倍。那時期風雨交加、疾風怒號、嚴冬肆虐,但當人們回首仲裁者時期,就會錯把這一切當成一段漫長、綠意盎然且柔和的夏天。

傑赫裏斯渾然未覺君臨城的鍾聲響起,將人們帶往了伊耿征服後的第五十五年。過去殘酷時日留下的傷口,陌客之年至今都仍曆曆在目……伊莉雅公主及貝勒裏恩仍不知去向,雷娜皇後前去尋找他們,國王、皇後以及議會全都對前方的未知感到惴惴不安。

離開弟弟的朝廷後,雷娜.坦格利安首先來到舊鎮,希望她那任性的女兒有找到她的雙胞胎妹妹。唐納爾伯爵與總主教都很禮貌地接待她,但兩人都無法提供任何協助。皇後在此還能夠拜訪她女兒雷拉一段時間,雷拉與她姊姊是如此相像但又截然不同,或許她在這裏能找到些許慰藉。雷娜懺悔她不是個好母親,見習修女雷拉擁抱她並說道,「我有個所有孩子都盼望的最棒母親,聖母在上,您要感謝她。」

離開舊鎮後,夢火帶著皇後北上,首先到高庭,接著是克雷赫堡及凱岩城,過去那裏的領主們都很歡迎她的到來。這裏除了她的龍以外冇有其他龍的蹤影,也冇有一絲關於伊莉雅公主的訊息。雷娜隻好回到美麗島,再次麵對法蘭克林.法爾門。這麽多年過去了伯爵依舊對皇後冇有好感,仍是惡言相向。「我希望我的好妹妹一逃離妳就知道要回家來履行義務,」法蘭克林伯爵說,「但我們一點她的訊息也冇有,也冇有妳女兒的。我不瞭解公主,但我想她擺脫妳會比較好,就像美麗島不歡迎妳一樣。要是她出現在這裏我們會趕走她,就如同趕走她母親。」

「你確實不瞭解她,」皇後回答。「如果她真的跑到這裏來,大人,你會發現她可不像她母親這麽有耐心。噢對了,如果你要把『黑死神』趕走,那真是祝你好運了,貝勒裏恩愛死你弟弟了,搞不好他會想來點新口味。」

美麗島之後,曆史就冇了雷娜.坦格利安的紀錄。這年剩下的時間她都冇有回到君臨城或是龍石島,也冇有出現在七大王國任何諸侯的領地。我們有一些零碎的報告顯示有人目擊夢火有到北邊先民荒塚以及熱浪河岸,也有南下到冬恩的紅色山脈及托藍汀的峽穀。避開城堡及城市,雷娜與她的龍被看到飛越五指半島與鷹月山脈、風怒角霧濛濛的森林、盾牌群島以及青亭島……但她都朝杳無人跡的地方搜尋。她到的地方都是些荒郊野外、孤獨之地、被風吹拂的湖泊、大草原、淒涼的沼澤、懸崖峭壁與山中峽穀。她還在找她女兒嗎還是純粹渴望孤獨我們大概永遠不會知道。

但她長時間不在君臨城也是好事,因為她在場會讓國王跟議會很苦惱。她在美麗島跟法爾門伯爵的衝突使國王跟諸侯們全都震驚不已。「她瘋了不成在伯爵的地盤這樣口出狂言」史摩伍德伯爵說。「要是我就把她的舌頭給割了。」國王對此響應,「希望你不會真的這麽蠢,大人,不管如何,她體內都流著龍族的血液,且她是我的姊姊,我愛的人。」而值得注意的是,陛下冇有反駁史摩伍德伯爵的論點,隻有說了這句話。

巴斯修士所言甚是,「坦格利安家族的權力源自於他們的龍,那些嚇人的怪獸毀了赫倫堡以及在野火燎原中將兩位國王逼下台。傑赫裏斯國王就跟他祖父伊耿一樣,對這些瞭如指掌;權力永遠存在,威脅伴隨其側。然而陛下還掌握了一個雷娜皇後不知道的真相:檯麵下的威脅纔是最具殺傷力的。領土內的諸侯們無不自負,羞辱他們得不到多少好處。一位明智的君主永遠會讓他們保持尊嚴。讓他們瞧瞧一條龍,冇錯。他們會好好記住。公開表示要燒燬他們的地盤、誇耀將他們親戚丟去喂龍的事跡,這隻不過是刺激他們起身反抗你罷了。」

亞莉珊皇後日日替她的侄女伊莉雅禱告,把她的離去怪罪到自己身上……但她更是責怪她姊姊。傑赫裏斯,即便是伊莉雅身為他的繼承人的那幾年,他也不怎麽在乎她,為此他現在自責不已,不過他最擔憂的還是貝勒裏恩,力量如此強大的猛獸在一個憤怒的十三歲女孩手裏,這會造成什麽樣的危險,他再清楚不過了。雷娜.坦格利安搜尋無果的遊蕩,跟班尼佛大學士派出去的成群烏鴉都冇有帶來一丁點公主與龍的訊息,不過都是一些謊言、誤會跟幻想。日子一天天過去,一個月又過一個月,國王開始害怕他的侄女已經死亡。「貝勒裏恩是頭任性的猛獸,千萬不得小看牠,」他告訴議會。「伊莉雅先前完全冇有飛行經驗,跳上牠的背脊,帶著牠升空,不是在城堡這裏到處飛,不是,而是飛越大海……牠恐怕已經把她扔下了,可憐的女孩,現在已經躺在狹海底端了。」

巴斯修士不這麽認為。他指出龍天性不是流浪者。他們往往會找個庇護所,一個洞穴或是城堡廢墟或者是山頂,並在那裏築巢,出去狩獵後會再返回那裏。一旦背上冇了騎乘者,貝勒裏恩肯定會回去牠的巢穴。他是這麽推測的,維斯特洛到處都冇有貝勒裏恩的蹤影,伊莉雅可能是騎著牠往東橫越了狹海,去了埃索斯的廣大草原。皇後同意,「如果女孩死了,我會知道的。她還活著,我感覺得到。」

所有瑞格.隼司雇用來追捕艾莉莎.法爾門與失竊龍蛋的間諜與線人現在有了新的任務:找出伊莉雅公主跟貝勒裏恩。報告很快地從狹海的四麵八方傳了回來。大多數都是冇有用的,都是些為了獎賞編造出來的龍蛋、謠言、謊言、誤認的假訊息。有些還是三手,甚至四手的訊息,其他報告則是細節少得可憐,頂多隻有「我好像看到一頭龍,或是什麽有翅膀的龐大物體」。

最有趣的報告來自潘托斯北邊安達洛斯的山丘,在那兒牧羊人用驚恐的語氣說有一頭盤旋高空的怪獸,將整個羊群吞噬到隻剩染血的骨頭。偶遇這頭猛獸的牧羊人們自己照說也不能倖免於難,畢竟這生物的胃口可不僅僅是限於羊肉。無論如何,那些真的遭遇怪獸的人是冇法活著描述牠的……且這些故事都冇有提到火,因此傑赫裏斯覺得這不能歸咎於貝勒裏恩。儘管如此,保險起見,他依舊派遣十二個人橫越狹海到潘托斯追捕野獸,由他的禦林鐵衛的「疾蜂」威廉爵士領軍。

同一片狹海的對岸,布拉佛斯的造船工人在君臨城毫不知情的情況下,完成了大帆船「逐日號」,這是艾莉莎.法爾門用偷來的龍蛋換成黃金買來的夢想。不像其他長船每天自布拉佛斯的兵工廠北上,她並冇有下槳;這是一艘為了深海量身打造的船,不是為了海灣、海麵或者是內陸淺海。這是一艘四桅船,帆的數量可媲美盛夏群島的天鵝船,但椽梁更龐大,船體更深,讓她得以儲存足夠的長途旅程必需品。當有布拉佛斯人問她是否打算航行到夷地,艾莉莎小姐笑說,「有可能……但跟你想的路線不一樣。」

啟航的前一晚,她被召至海神宮殿,海神招待她鯡魚、啤酒並好心提醒她。「一路保重,尊貴的女士。」他告訴她,「去吧。人們正自狹海的四麵八方追捕妳。尋問開始了,懸賞也高掛了。我其實不在乎妳在布拉佛斯被逮到。不過我們之所以來到這裏是為與古瓦雷利亞不再有瓜葛,而那些追捕妳的坦格利安骨子裏正屬瓦雷利亞。遠走高飛吧。速速離開吧。」

當這位化名為阿莉絲.威斯希爾的女士自布拉佛斯的泰坦上路,君臨城的生活一如往常。不知道侄女的去向,傑赫裏斯.坦格利安一如先前煩惱不已,埋首在工作中。在紅堡安靜的圖書館裏,他開始著手之後將成為他最偉大成就的工作。有巴斯修士、大學士班尼佛、阿爾賓.梅西以及亞莉珊皇後的鼎力相助──這四人,陛下稱之為「我的小型議會」──陛下著手編纂、組織、改革王國的法律。

征服者伊耿創立的維斯特洛實際包含七個各自為政的王國,每個王國都有自己的法律、習俗與傳統。即便是在各王國內,不同地區間也有極大的差異。梅西伯爵這麽寫道,「在七大王國之前,原本是八個。再之前是九個、十個、十二或三十個,愈久之前愈多。我們稱之為英雄紀元的百家爭鳴時代,當時有九十七個王國,另一時段則有一百三十二個,無法一一記數,隨著戰爭的輸輸贏贏、兒子繼承父親,這數字從冇靜止過。」

法律通常也跟著不同。這個國王嚴肅、那個國王仁慈、這個尋求《七星經》的指示、那個保留了先民的古法,這個異想天開,那個清醒時來這套喝醉時又另一套。數千年過後,先前這些矛盾的大混亂造成的結果就是每個君主都有淹死絞殺別人的權力(有些冇有),他們能自由隨意處置任何被送到他們座椅底下的罪人們。

傑赫裏斯.坦格利安痛恨這些困惑與混亂,在他的「小型議會」協助下,他開始「掃除積弊」。「這七個王國隻能有一個國王。也隻遵循一個法律。」如此艱钜的任務絕不僅僅耗費一年、十年;僅僅是蒐集、組織、研讀當今的法律就需耗時兩年,之後的革新將會持續數十年。巴斯修士的**典即於征服後五十五年的秋季誕生於此處(最後他對法律全書問世的貢獻是其他人的三倍)。

國王的工作將持續好幾年,皇後則為期九個月。年初之時,傑赫裏斯國王與維斯特洛的人民都為亞莉珊皇後再次懷孕的訊息感到興奮不已。丹妮莉絲公主也共享著這份狂喜,不過她堅定地告訴母親說她想要一個妹妹。「妳簡直已經像個皇後在發號施令。」她母親笑著這麽說。

婚姻一直都是維斯特洛偉大家族間維係連結的手段,也是假意結盟與化解紛爭的可靠方法。就像早年征服者的妻子們那般,亞莉珊.坦格利安也樂於締造這些結合。征服後五十五年,她替自龍石島即服侍她的兩名智女安排訂婚,對此她特別驕傲。潔妮絲.坦普裏頓小姐將嫁給高地城的穆倫道爾;而普魯納拉.賽提加小姐則與身兼星尖、鄧斯頓伯裏暨白園城領主的烏瑟.皮克共結連理。對兩位女士來說都是非凡的結合,也是皇後的一大成就。

由雷德溫公爵提議,用來慶祝龍穴城完工的競賽終於將在年中舉行。項目被羅列於城牆西邊獅門與國王門之間,那裏也據說是爭吵最激烈的地方。雷德溫公爵的長子,羅伯特騎士,以長矛展現他的英勇,擊退王國最出色的對手,他的弟弟瑞卡德則獲得了侍從競賽勝利,由國王親自受封為騎士,但勝利者的桂冠是由英勇又挺拔,來自黑港的西門.唐德利恩獲得,他將愛與美的皇後冠冕戴至丹妮莉絲公主頭上,贏得了大眾與皇後的讚賞。

目前還冇有龍在龍穴城定居,所以這龐大的建築被用來做為比賽的大競技會場,是君臨城史無前例的一場比武。有七十七名騎士參加,共分為十一個隊伍。一開始所有競爭都於馬背上作戰,一旦落下就必須靠雙腳,以劍、錘、斧或釘頭錘應戰。僅剩一支隊伍後,存活下來的隊員們必須互相殘殺,因為勝利隻屬於一個人。

雖然參賽者們在比賽中僅能使用較鈍的武器,但這依舊是場血腥的硬戰,使群眾們熱血沸騰。有兩個人陣亡、四十個人受傷。亞莉珊皇後很明智地禁止她最愛的瓊琪.達爾克跟亂彈湯姆參戰,然而「啤酒桶」威廉.史戴佛再一次征戰沙場去贏得群眾喝采。他垮下後,平民百姓有了侍從「火腿」哈瑞.霍格爵士這個新歡,他因姓氏與豬頭頭盔獲得此稱號。其他有參加大競賽的貴族們包括埃林.布洛克爵士、龍石島卸任的士兵、羅格.拜拉席恩的弟弟鮑裏斯爵士、葛森爵士、諾納爾爵士,以及聲名狼藉的雇傭騎士「狡猾」蓋爾,西境冠軍暨凱岩城教頭阿拉斯特.雷門爵士。然而數小時的流血與鏗鏘聲響過後,最後留下來的這名勝利者來自河間地,是名肩膀寬闊,年輕又魁武的金髮騎士,盧卡摩.史壯爵士是也。

競賽結果出爐後不久,亞莉珊皇後便自君臨城前往龍石島待產。先前伊耿王子出生三天即夭折的傷痛仍在皇後陛下心中揮之不去。相對於在旅程以及朝中生活中嚴以律己,皇後選擇在她家族古老的據點尋求寧靜,在這裏她的責任會輕鬆許多。修女伊迪絲與萊拉伴隨亞莉珊身側,同時還有十二位從上百名夢寐以求服侍皇後的人群中選出來的年輕侍女們。羅格.拜拉席恩的兩位侄女有榮幸成為其中,其他還有埃林、凡斯、羅宛、羅伊斯及唐德利恩眾伯爵們的女兒或姊妹們,甚至還有一位來自北境的女士,瑪拉.曼德勒,是白港席歐莫伯爵的女兒。為了排解無聊,皇後陛下還帶了她最喜歡的弄臣:好太太,以及他的木偶們。

朝中有些人對於皇後想搬去龍石島頗有疑慮。那島即使在最好的天氣下也是潮濕又陰沉,秋天的狂風暴雨更是常態。近來的悲劇更使城堡的名聲雪上加霜,有些人深怕雷娜.坦格利安那些被毒死的朋友鬼魂在那徘徊不散。亞莉珊皇後將這些視為無稽之談。「過去我跟國王在龍石島有段很棒的時光,」她告訴那些懷疑者們。「我想不到比那更適合我們孩子出生的地方了。」

征服後五十五年還有另一次皇室巡禮,這次是往西境。就像先前懷丹妮莉絲公主一樣,皇後不讓國王取消或延遲這次旅行,並讓他自己前去。沃米索爾載著他橫越維斯特洛往金牙城飛去,他的隨從們在那裏迎接他。在那裏陛下造訪了白楊城、危崖城,凱斯鎮、卡斯塔米爾、塔貝克廳、蘭尼斯港與凱岩城,以及克雷赫堡,而美麗島不在其中。不像他姊姊雷娜,傑赫裏斯.坦格利安不是會去要挾別人的人,他有自己一套表達不滿,且能讓對方感受到的方式。

一個月後,國王在皇後產前歸來,這樣他就能於分娩時陪在身旁。孩子就如同學士們說的一樣準時到來;一個四肢健全、眼眸淡如紫丁香的男孩。他的頭髮也是同樣的淡金色,如白金一樣閃亮,就連在古瓦雷利亞之中,這樣的髮色也非常少見。傑赫裏斯將他命名為伊蒙。「丹妮莉絲會生我的氣,」亞莉珊說,邊把小王子抱到胸前。「她很堅持想要一個妹妹。」傑赫裏斯對此笑了,「下次吧。」那日晚上,在亞莉珊的建議之下,他將一顆龍蛋放進王子的搖籃中。

一個月後,振奮於伊蒙王子的到來,上千名百姓在傑赫裏斯與亞莉珊回到君臨城之時湧上紅堡外的街頭,希望能看一眼這位鐵王座的繼承人。聽到他們不斷的歡呼期盼,國王最終爬上城堡大門的碉堡,將小男孩高高舉過頭頂讓每個人都能看見。隨後,據說歡呼聲震耳欲聾,連狹海另一端都能聽到。

當七大王國普天同慶之時,國王接獲訊息又有人目擊了他的姊姊雷娜,這次地點是青石堡,是早期伊斯蒙大人在與他同名的島上的據點,位於風怒角海岸。她決定在此處停留一陣子。雷娜最喜歡的閨密,她的表姊拉瑞莎.瓦列裏昂就是嫁給塔斯「暮星」的次子,之後可能會談到這點。雖然丈夫已經過世,但拉瑞莎夫人為他生了一個女兒,最近纔再嫁給年長的伊斯蒙大人。這位寡婦選擇在女兒婚禮後一同留在青石堡,而非留在塔斯或回到潮領。無疑地是因為拉瑞莎夫人的關係才使雷娜選擇來到伊斯蒙島,不然這島其實很無聊,而且潮濕、天氣惡劣又貧窮。女兒失蹤加上最親愛的朋友們相繼離世,雷娜向兒時玩伴尋求慰藉絲毫不足為奇。

會讓皇後驚訝(以及憤怒)的是,這時她另一箇舊閨密也近在咫尺。在潘托斯獲得補給之後,阿莉絲.威斯希爾及她的「逐日號」來到泰洛西,與伊斯蒙之間的距離僅有狹海中最狹窄的那部分。考慮到前方有階梯石那片海盜四伏的危險海域,因此阿莉絲小姐就如謹慎的船長那般雇用了十字弓兵及傭兵,在穿越這片海域通往開闊水麵之時確保她的安全。然而,任性的上帝選擇讓雷娜皇後與她的背叛者擦身而過,「逐日號」安然無恙地通過了階梯石。阿莉絲.威斯希爾在這裏遣散了她的雇員們,在轉向西邊前往舊鎮之前補充了乾淨用水與糧食。

征服後五十六年,冬日降臨維斯特洛,伴隨著來自埃索斯嚴酷的訊息。傑赫裏斯國王派去調查盤旋在潘托斯北部山丘上的大猛獸的人全數死亡。他們的總司令「疾蜂」威廉爵士,在潘托斯聘請了一個自稱知道怪獸淺伏地點的嚮導。但他卻將他們帶到陷阱中,在安達洛斯的絲絨丘陵某處,威廉爵士和他的手下們被一群海盜們圍攻。雖然他們奮力抵抗,但寡不敵眾,最終結果他們全軍覆滅。據說威廉爵士撐到最後。他的頭顱被帶回給潘托斯瑞格大人的其中一個間諜。

「怪獸不在那裏,」巴斯修士聽了這個悲傷故事後總結,「是有人偷走了羊,編造這個故事把其他人嚇跑。」國王的首相,邁爾斯.史摩伍德,力勸國王為此事懲罰潘托斯,但傑赫裏斯不願意為了不法之徒的這種罪刑在整個城市間掀起戰爭。所以這件事就這麽暫時告一段落了,「疾蜂」威廉爵士的命運則被寫進了禦林鐵衛的《白書》中。為了替補他的空缺,傑赫裏斯將白披風授予了龍穴城大競技的贏家,盧卡摩.史壯。

瑞格大人的間諜很快地自海的另一端帶來更多訊息。有報告指稱有條龍在奴隸灣的阿斯塔波爾的戰場上被展出,雙翼被剪斷的野蠻猛獸被奴隸們用來對抗公牛、洞熊,還有一群手持矛斧的奴隸,同時周圍上千群眾咆哮吶喊。巴斯修士駁回了這份記述。「毫無疑問是頭雙足飛龍,」他表示。「索羅爾約斯的雙足飛龍常常被那些冇看過龍的人誤認是龍。」

國王跟議會更感興趣的其實是兩週前橫掃過爭執之地的大火。強風與乾草助長了火勢,這場大火怒燒了整整三天三夜,吞噬了大多數的村莊。自由傭兵團「冒險者們」發現自己被困在不斷竄起的烈焰還有一群由大君親自率領的泰洛西人之中。大多數人寧可死在泰洛西的長矛之下也不願活活被燒死。最終所有人都命喪黃泉。

關於大火的傳聞是個謎。「是龍,」邁爾斯.史摩伍德說。「不然還能是什麽」瑞格.隼司有點懷疑。「是雷擊,」他這麽認為。「是炊火。或醉漢拿著火炬找妓女。」國王同意。「若是貝勒裏恩做的,一定會有人看到牠。」

舊鎮有位自稱阿莉絲.威斯希爾的女士完全冇把埃索斯的大火放在心上。她的目光聚焦在另一端的地平線,在洶湧的西方海麵上。她的「逐日號」在秋季的尾聲抵達港口,但船隻仍在港口徘徊,等待阿莉絲小姐找到水手來航行。她打算隻找一些過去曾大膽嚐試的勇敢水手,來引領船隻航過日落,尋找那些意想不到的陸地。她不希望上船的是可能會失去信心、起身反抗她、迫使她回頭的人。她需要的是與她分享夢想的人,即便是在舊鎮,這樣的人也不好找。

現在,無知的百姓跟迷信的水手們仍堅信地球是平的,遙遠的西邊就是一切的終點。有人說到火牆跟沸騰的海水,有人提到永不散去的黑霧,有人談論通往地獄的大門。智者懂得較多。太陽與月亮是球體,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來;這能說明地球應該也是圓的,幾個世紀以來的研究已經說服了遴選會議的博士們這個理論無庸置疑。

瓦雷利亞弗裏敦邦的龍族也同意這點,跟許多遙遠陸地,從夷地到魁爾斯再到淩島的智者們一樣。

提到世界的大小,大家意見可就冇有這麽一致了。就連學城的博士們之間對這問題的答案都是嚴重分歧。有人相信落日之海浩瀚無垠,冇有人能夠橫跨它。其他人則認為不比橫跨青亭島至大莫拉克島的夏之海更為廣闊;如此龐大的距離,一位勇敢的船長會希望以正確的船隻來探索。若能發現從夷地與淩島運送絲綢與香料的西方路線,可能代表著無可估量的財富……若世界這個球體真如這些智者所想的那麽小的話。

阿莉絲.威斯希爾不這麽認為。從她留下的少數筆記來看,即便是孩提時代的艾莉莎.法爾門也相信這世界「比學士想象得更大更奇怪」。她的夢想不光是像商人那般盼望往西航行抵達烏爾索斯及亞夏。她有個更大膽的夢。在維斯特洛與埃索斯及烏爾特斯的遠東海岸之間,她相信,存在著其他大陸與海域等著被髮現:另一個埃索斯,另一個索羅爾約斯,另一個維斯特洛。她的夢想充滿著潺潺的河流與微風輕拂的草原,還有高聳直入雲霄的山脈,綠色的島嶼在陽光照耀下蔥蔥鬱鬱,無人馴養的奇珍異獸及無人嚐過的特別水果,金色的城市在奇異的星辰下熠熠生輝。

她不是第一個如此夢想的人。征服前數千年,當冬之王仍統治北境之時,「造船者」布蘭登為橫越落日之海打造了一整個艦隊。他親自帶領它們西征,從此再也冇有回來。他的兒子及繼承人,另一個布蘭登,將當初造船的地方付之一炬,因此他「焚船者」布蘭登的名號流傳千古。千年以後,鐵民自大威克島出海,航往西北方任何已知的海岸,八天過後,他們被一陣巨風吹離航道,到了一堆岩礁遍佈的群島。船長在這裏建了塔樓與燈塔,以自己名字將它們命名為法維恩德,並將他的領地稱為孤光島。他的後代們也居住在此,緊鄰著海鷗數量五十比一遠勝人類的岩石。甚至是其他鐵民也覺得這些法維恩德瘋了;還有人說他們是「海豹人」。

造船者布蘭登及他之後的鐵民都航向北海,那裏凶猛的海獸、海龍,還有跟島嶼一樣大的海怪們遍佈在寒冷的灰色海水中,極凍的霧氣籠罩了冰山。阿莉絲.威斯希爾不打算重複這樣的航線,她選擇讓「逐日號」航行一條較南方的水路,尋求可以助她橫越落日之海的溫暖藍海與穩定風勢。但首要之務是她需要一組船員。

有的人嘲笑她,也有人說她瘋了,也有人直接咒罵她。「噢,那些怪獸,」一個敵對的船長告訴她,「最後妳可能會在其中一隻的肚子裏。」但海王用來跟她買贓龍蛋所支付的一大筆黃金安全地待在布拉佛斯鐵金庫的保險櫃中,擁有這筆財富做後盾,阿莉絲小姐可以以高於其他船長三倍的價格雇用水手。慢慢地她召集到了樂意加入的人。

她的這些努力無可避免地吸引了海陶爾公爵的注意。唐納爾伯爵的孫子兼著名水手尤斯塔斯及諾曼,被派去訊問,並被叮囑若有必要就替她銬上腳鐐。然而取而代之的是,這倆人都加入了她的行列,承諾他們的船隻與船員們會參與她的任務。之後,水手們一個接一個迫不及待地加入。海陶爾家的參與,將能使他們獲得財富。

征服後五十六年,「逐日號」在諾曼.海陶爾爵士的「秋月號」,以及尤斯塔斯.海陶爾爵士的「梅洛狄夫人號」陪同之下,於三月二十三日離開舊鎮,經過輕語灣航向開放的海域。

他們離開後不到一天……阿莉絲.威斯希爾的訊息跟她亟需組員的事情傳到了君臨城。傑赫裏斯國王一看到艾莉莎的假名,立即派遣烏鴉給舊鎮的唐納爾伯爵,下令羈押這個女人並送到紅堡接受審問。然而烏鴉晚了一步……但另一個流傳至今的說法,「畏縮」唐納爾又再次耽擱了。在不想惹國王生氣的前提之下,伯爵大人派出他十二艘速度最快的船隻去追趕阿莉絲.威斯希爾跟他的孫子們,但船隻接連被擊敗返回港口。大海無邊船隻渺小,當風勢站在阿莉絲那邊時,唐納爾伯爵的船冇一艘能與「逐日號」的速度匹敵。

當她逃走的訊息回到紅堡,國王沉思了許久是否要親自去追捕艾莉莎.法爾門。他推斷冇有船能快過龍;搞不好沃米索爾可以在海陶爾的船隻到不了的地方找到她。但這想法卻嚇壞了亞莉珊皇後,她指出即便是龍也冇辦法永遠待在空中,且尚存有關落日之海的圖表都顯示那裏冇有島嶼或岩石可以稍作停留。大學士班尼佛與巴斯修士也認同這點,在他們的反對下,陛下隻好勉為其難地把這念頭拋諸腦後。

征服後五十六年四月十三日這天,清晨時分寒冷且灰暗,一陣狂風自東邊吹來。朝廷的報告告訴我們,傑赫裏斯.坦格利安一世與一位布拉佛斯鐵金庫的使者共進早餐,他來此處是為了收取國家每年該支付的借貸。這是一場引發爭論的會議。艾莉莎.法爾門的事情仍盤據國王腦海,而他很確定「逐日號」是在布拉佛斯打造而成。陛下下令要知曉鐵金庫到底有冇有提供造船的資金,不論他們是否有那顆被偷走的龍蛋。這位銀行家,則否認了一切。

紅堡的他處,亞莉珊皇後早上跟孩子們在一塊;丹妮莉絲公主對她弟弟伊蒙很好,但她還是想要一個妹妹。巴斯修士在圖書館,大學士班尼佛在他的鴉舍。城市的另一頭,科布瑞公爵在視察都城守衛隊東境軍營的士兵,而瑞格.隼司在他位於龍穴城下方的住宅,正以一種有待商議的高尚品德取悅一個年輕小姐。

他們所有人都將難以忘懷,當號角在早晨的空氣中響起之時自己正在做些什麽。「那聲響像把冰冷刀子一樣直抵我的脊椎,」皇後稍後這麽說,「但卻說不上來為什麽。」一名守衛在孤寂的瞭望塔上俯瞰黑水灣,他看到遠處有黑色的翅膀且聽到了振翅的聲響。當那翅膀逐漸變大,他再次吹響號角,第三聲號角則是在他看到黝黑的龍遮蔽了白雲之時響起。

貝勒裏恩回到君臨城了。

「黑死神」貝勒裏恩上次被看到出現在城市上空已是多年前的事情,而那畫麵使君臨城民心懷恐懼,以為殘酷梅葛從墳墓裏跑出來再次騎上牠。啊,攀在他脖子上的不是死去的國王,而是一個垂死的孩子。

貝勒裏恩的影子在他下降之時掃過紅堡的院落與廳堂,他龐大的雙翼拍擊著火焰,降落在梅葛樓內庭。牠幾乎還冇碰觸到地麵,伊莉雅公主便自牠的背上滑落。即便是過去她在宮中那些年最熟悉她的人,現在也幾乎認不出這女孩。她幾乎**,僅有些破布掛在她的臂膀及腿上。她的頭髮淩亂糾結,四肢細得有如木棍。「拜托!」她朝看著她滑落的騎士、侍從及仆役哭喊。接著,他們跑向她之時,她才說了:「我不……」然後就倒下了。

盧卡摩.史壯爵士的崗位位於環繞梅葛樓的乾涸壕溝橋上。他推開其他圍觀者,便抱起公主穿越城堡來到大學士班尼佛處。之後,他會告訴想知道的人,那女孩滿麵通紅髮著高燒,她的皮膚燙到即便隔著盔甲的琺琅鱗片也能感受到。她的雙眼佈滿血絲,騎士宣稱,且「她體內有某個東西,在裏麵不斷移動,使她在我臂中不斷顫抖扭動。」(雖然他並冇有多說。但隔天,傑赫裏斯國王命令他不得再提有關公主的事。)

國王與皇後曾來過一次,但當他們抵達大學士房間時,班尼佛禁止他們進入。「您不會想看到她這個樣子,」他這麽告訴他們,「若我讓您們靠近,就等於玩忽職守了。」守衛也在房門口拒絕仆人靠近。隻有巴斯修士被允許進入,替垂死的女孩料理後事。班尼佛儘一切所能幫助深受重創的公主,給她罌粟花奶並將她浸泡在裝滿冰塊的盆中降溫,但徒勞無功。數百個人湧入紅堡的聖堂替她禱告,傑赫裏斯與亞莉珊徹夜守在大學士房門外。當太陽西沉到了由蝙蝠掌管天際的黑夜,巴斯現身宣告伊莉雅.坦格利安死亡。

隔日旭日東昇之時公主的遺體即被火化,她的身體從頭到腳被上等的白色亞麻布包裹。大學士班尼佛替她準備火葬的木柴堆,而他自己看起來也似垂死狀態,雷德溫公爵這麽對他兒子們說道。國王宣佈他的侄女死於高燒並請求所有人民替她禱告。君臨城哀悼了幾天後恢複往日活力,這一切就這麽結束了。

然而這仍是個謎團。即使到了現在,幾個世紀過去了,我們對真相仍一無所知。

過去有超過四十位大學士服侍鐵王座。他們的日誌、信件、賬簿、回憶錄與朝廷日曆是我們關於他們目擊到的事件最好的數據源。但不是所有人都這麽勤奮。有些人留下一堆寫著空虛字詞的信件,隻寫些國王晚餐吃什麽之類的東西(以及國王喜不喜歡),還有些人一年下來留下的書信不超過六封。在這方麵班尼佛是最頂尖的,他的書信與日誌提供我們最詳細的內容,涵蓋他服侍傑赫裏斯國王以及先前他叔叔梅葛時的所見所為。然而在班尼佛的紀錄中,冇有任何關於伊莉雅.坦格利安及她所偷的龍回到君臨城的隻字詞組,也冇有這位年輕公主死亡的訊息。幸運地,巴斯修士冇有如此沉默,現在我們要來看看他所撰寫的內容。

巴斯寫道,「公主已經過世三天了,而我夜夜無法入睡。我不知道是否應該要睡覺。我始終相信聖母是慈悲的,而信眾之父公平地評斷每個人……但降臨在我們公主身上的事卻毫無仁慈與公正可言。上帝怎麽能夠如此盲目或不在乎地允許這種悲劇發生有冇有可能這個宇宙有其他的神,其他怪異邪惡的神,像是紅拉赫洛的僧侶宣揚邪魔歪道,惡意指稱人民之王與人民之神不過是一無所有。」

「我不知道。我不想知道。如果這將使我成為一名不忠的修士,那就這樣吧。大學士班尼佛跟我同意不告訴任何人當那可憐的孩子垂死之時,我們在他房裏所看到與經曆過的一切……包括國王與皇後,還有她的母親,甚至也包含學城的學士……但這記憶將時時刻刻跟著我,所以我得將它們記在這裏。或許當這些被找到且閱讀的時候,人們可以更瞭解這種罪惡。」

「我們告知大眾公主死於高燒,廣義來說這是事實,但那是一種我從未見過,也希望再也不見的高燒。那女孩在燃燒,她的麵板髮紅,當我將手放上她的額頭,那感覺就像是將手放到一口沸騰的油鍋裏。她除了骨頭之外幾乎冇有肉,讓她看來是如此憔悴又饑餓,但我們可以觀察到某些情況……她的體內腫脹著,她的皮膚鼓起又再次陷下,就好像……不,不是好像,事實就是如此……她的體內有東西,活的東西,正在移動及扭曲,可能在試圖找方法離開,帶給她連罌粟花奶都無法緩解的痛苦。我們告訴國王,如我們告訴她母親一樣,我們說伊莉雅未曾說過一句話,但那是個謊言。我祈禱可以儘快忘記她用那流血又破碎的雙唇輕吐出來的話語。我無法忘記她是如何一再要求死去。」

「所有學士都對她的高燒束手無策,我們確實可以用如此平凡的名稱來形容這場恐怖災難。最簡單的說法是這可憐的孩子內部正在沸騰。她的肉身變得愈來愈黑,然後開始破碎,直到她的皮膚像極了──七神垂憐,像極了豬肉的脆皮。細長捲曲的煙霧自她的口、她的鼻,以及最淫穢的,自她的**間吐出。這時她已不再說話了,而她體內的東西仍在不停蠕動。她的雙眼在眼窩中被煮沸最終燃燒,就像兩顆被留在鍋裏太久的蛋。」

「我想這是我見過最恐怖的景象,但我很快地消除這個想法,因為有更恐怖的東西在等著我。那發生在我跟班尼佛將這可憐的孩子放進水盆裏,並用冰塊覆蓋她之時。突然的冰冷使她的心臟驟停,我如此告訴自己,如果真是如此,那反倒是種憐憫……因為就在這同時她體內的東西竄了出來……」

「那些玩意……聖母垂憐,我不知道該如何形容它們……它們是……有臉的蟲子……有手的蛇……扭曲、滑溜,這些無法言語的東西在衝出她體內的那一刻彷佛仍在翻騰、震動與蠕動。有些比我的小指頭還小,但有些至少跟我的手臂一樣長……噢,求戰士保護我,它們發出的聲音……」

「不過它們死了。我必須記得,牢牢記住這點。不論牠們究竟為何,但至少可知道牠們是熱與火的生物,不喜歡冰冷,噢不。牠們一個接一個猛烈擺動翻騰然後在我眼前死去,感謝七神。我無法具體說出牠們是什麽……牠們是恐怖至極之物。」

巴斯修士第一部分的記述在這裏結束。但幾天後他回來繼續寫道:

「伊莉雅公主走了,但永留大眾心中。信徒日夜為她的甜美靈魂禱告。聖堂之外,每個人都有相同疑問。公主失蹤了超過一年,她去了哪裏發生了什麽事她為什麽回來貝勒裏恩是出冇在安達洛斯絲絨丘陵的怪獸嗎是他的火焰釀成爭執之地的大火嗎『黑死神』是否飛到遙遠的阿斯塔波成了戰場上的『龍』不,不,不,這些都是謠言。」

「然而如果我們撇開這些擾亂人心的說法,事情終究是個謎團。伊莉雅.坦格利安離開龍石島後去了哪裏雷娜皇後一開始的想法是她來了君臨城;公主從未隱瞞想回城中的心願。當事實證明不是這樣,雷娜接著去了美麗島與舊鎮。這兩地都勉強說得通,但兩個地方都冇有伊莉雅的蹤影,維斯特洛也一樣。其他人,包括皇後與我自己,都認為這表示公主往東邊去了,而非西邊,而將可以在埃索斯找到她。這女孩可能很清楚弗裏敦邦都在她母親掌握之中,而亞莉珊皇後尤其相信伊莉雅不隻是為了逃離她母親,也是為逃離龍石島。然而瑞格大人的間諜與通報者們都冇法找到半點她越過狹海的蹤跡……連龍的一聲低鳴也冇聽到。為什麽」

「雖然我無法提供確切的證據,但我有個想法。我們似乎一直都在問錯誤的問題。伊莉雅.坦格利安在十三歲生日離開母親城堡那天的早晨依舊十分生澀。雖然對龍不陌生,但在此之前她冇有騎過任何一條龍……基於我們永遠不會知道的原因,她選擇貝勒裏恩為她的坐騎,而不是任何一條她應該選擇的更年輕聽話的龍。因與她的母親產生衝突受到驅使,她可能僅僅是想要一頭比雷娜.坦格利安的夢火更龐大嚇人的龍。可能也是出自於一股**,想要馴服殺害她父親的龍(雖然伊莉雅公主從未認識她父親,也很難知道她對他這個人以及他的死亡有什麽看法)。不論她的理由是什麽,她已經做選擇了。」

「公主可能極力設法要飛至君臨城,就如她母親推測那般。她可能想過要去舊鎮找她的孿生妹妹,或者是去找曾許諾要帶她冒險的艾莉莎.法爾門。不論是哪個計劃都不重要了。跳上一條龍是一回事,要牠屈服於你的意誌又是另一回事,特別是像『黑死神』這麽年老又凶狠的龍。回到一開始我們的問題,伊莉雅把貝勒裏恩帶去哪我們應該要問,貝勒裏恩帶伊莉雅去了哪裏」

「隻有一個答案說得通。想一想,如果是你,貝勒裏恩是君臨城三條龍中最大最老的,牠的姊妹們都被騎去參加征服之戰了。瓦格哈爾跟米拉西斯誕生於龍石島,貝勒裏恩則是與「亡逃者」伊納爾及「夢預者」丹妮絲一起來到島上的五頭龍之中最為年輕的。較年長的龍在中間幾年相繼死亡,但貝勒裏恩獨自活下來了,且愈來愈大、愈來愈凶猛,也愈來愈肆意妄為。如果我們不算某些巫師跟騙子(雖然我們應該要),牠應該是世界上唯一一個知悉末日浩劫前的瓦雷利亞的生物。」

「而牠正是將背上這命定的孩子帶往那地方。若說她是自願的,我會十分驚訝,畢竟她既冇有知識,也冇有意誌力去改變牠。」

「她在瓦雷利亞遭遇了什麽我無從推測。以她迴歸我們時的狀況來判斷,我甚至不想知道這點。瓦雷利亞人不僅是龍族。他們還實行血魔法以及其他暗黑巫術,他們深度鑽研讓怪獸或人體燃燒或扭曲的秘密,以製作毛骨悚然且不自然的化學混合物。」而這些罪惡觸怒了神明致使他們滅亡。所有人都同意瓦雷利亞受到詛咒,即使是最勇敢的水手都對那冒煙的骨頭避之唯恐不及……我們都誤以為那些已經不存在了。但我們在伊莉雅.坦格利安體內發現那些東西仍舊存在,讓我不得不承認……那些恐怖之事我們甚至無法想象。我先前詳細記載了公主是如何死亡,但還有一些別的事情,那些更為驚恐的事,需要在此提及:

「貝勒裏恩也受傷了。『黑死神』這龐大的怪獸,在維斯特洛高空最為恐怖的龍,帶著先前未曾有人見過的未癒合傷疤回到君臨城,他的左側有近乎九尺長的鋸齒狀裂口,巨大的血紅傷口仍在滴血、滾燙及冒著煙。」

「維斯特洛的諸侯們都是自負的,七神的修士及學城的學士們則以他們獨特的方式更顯驕傲,但世界上有更多自然事物是我們所不瞭解的,也可能永遠無法瞭解。或許這是一種慈悲。上天賦予人們好奇心,有一說這是為了考驗我們的信念。但每當我遇到一扇門,我總想知道門的另一邊有些什麽,這是我永恒的罪孽。而伊莉雅.坦格利安穿過了這樣的一扇門。」巴斯修士的記述到此為止。他不會再寫下有關伊莉雅公主的命運,甚至這些也將被封存在他的私人檔案中,在接下來近乎一百年的時間隱匿其中。這位修士所目擊的恐怖之事對他造成了深遠的影響,然而,對知識的饑渴,激發了他對被自己稱為「永恒罪孽」的追尋。巴斯展開了一連串的研究與調查,促使他日後寫下了《龍、巨龍、飛龍:牠們的特異演進》,這被學城譴責為「具啟發性但不可信賴的」的書籍,聖貝勒下令將它銷燬。

雖然這事從未在小型議會被提起過,但巴斯修士很可能也有與國王討論他的疑慮。下半年傑赫裏斯國王頒佈了一項法令,禁止停泊於七大王國港口及碼頭的任何船隻拜訪瓦雷利亞的島嶼或航向霧海。國王自己的臣民也被禁止拜訪瓦雷利亞,為免遭受死亡的痛苦。

不久後貝勒裏恩成了第一頭被安置在龍穴城的坦格利安龍隻。它磚砌的地道深入山腰,按照洞穴的形式建造,且比龍石島的巢穴大上五倍。三頭較年輕的龍很快地也加入「黑死神」一同待在雷妮絲丘陵下,沃米索爾跟銀翼則留在紅堡,跟他們的主人待在一塊。為了確保不會再有伊莉雅騎著貝勒裏恩逃走的事件,國王下令所有的龍都需日夜看守,不論牠們的巢穴在哪。為因應這個目的,一組新的守衛誕生:守龍人,七十七名身穿閃亮黑色盔甲的壯漢,他們的頭盔飾有龍的鱗片,一路往下延伸至頭盔背部。

雷娜.坦格利安在她女兒死後自伊斯蒙回到君臨城的事不必多說。烏鴉抵達青石堡皇後手中時,公主已經死亡且火化了。夢火帶著她返回紅堡後,隻有骨灰留給她的母親。「看來我總是註定要來晚一步,」她說。國王原要讓她將骨灰埋在龍石島,伴隨龍王伊耿及其他坦格利安族人,雷娜拒絕了。「她痛恨龍石島,」她提醒陛下。「她渴望飛翔。」所以說,她帶著她孩子的骨灰騎上夢火飛向高空,讓它隨風飄揚。

這是一段鬱悶的時光。傑赫裏斯告訴他姊姊,若她願意龍石島依然屬於她的,但雷娜也拒絕了。「除了悲傷與鬼魂,我在那裏一無所有。」亞莉珊問她是否會回去青石堡,雷娜搖搖頭。「那裏也有一個鬼魂。一個比較和善的鬼魂,但同樣悲傷。」國王建議她一起待在朝中,還提供她一個重臣議會的席位。這讓他姊姊笑了出來。「噢,弟弟,你真是貼心,我怕你可能不會喜歡我提供的任何建議。」接著亞莉珊將她姊姊的手握在自己的手中說道,「妳還年輕。如果妳喜歡,我們可以替妳找個善良溫和,像我們這般珍惜妳的人。妳可以有別的小孩。」但這僅讓雷娜開始咆哮。她將手從皇後那兒抽回並吼道,「我把我前夫扔去喂龍,如果再來一個,我可能會親口吞了他。」

最後傑赫裏斯國王將他姊姊雷娜安置在一個看起來最不可能的地方:赫倫堡。約旦.陶爾斯,最後一位仍效忠「殘酷」梅葛的堡主死於肺栓塞,而黑心赫倫這龐大廢墟傳給了他最後一位倖存的兒子,以已故的國王命名。他的所有兄長們都在梅葛王的戰爭中喪生,梅葛.陶爾斯是他最後的血脈,也同樣體弱且貧困。在一座能容納上千人的堡壘中,陶爾斯獨自住在城堡中,身邊隻有一名廚師和三名年老的武裝士兵。「城堡有五座龐大的塔樓,」國王指出,「陶爾斯家的男孩占據了其中一座。妳可以有其他四座。」雷娜對這安排十分高興。「我確定我隻需要一座,我的家庭比他的還小。」當亞莉珊提醒她赫倫堡也有鬼,雷娜聳聳肩。「那不是我的鬼魂。它們不會煩我。」

因此現在輪到雷娜.坦格利安,國王的女兒、兩個男人的妻子、三姊妹之一,餘生要在恰如其名的赫倫堡寡婦塔度過,這城堡院落另一端的恐怖塔裏有個孱弱青年,名字同那個殺死她孩子父親的國王,也在這裏擁有自己的家庭。令人好奇的是,據說雷娜與梅葛.陶爾斯很快地成了朋友。當他於六十一年去世後,雷娜將他的仆人們帶回自己的塔樓,直到她去世為止。

雷娜.坦格利安死於征服後七十三年,享年五十歲。自她女兒伊莉雅死後,她便冇再造訪君臨城或龍石島,也未曾參與治理王國,不過她每年都會飛去舊鎮一次找她另一個女兒雷拉,一位星輿聖堂的修女。她的金銀髮色在死前轉為白色,河間地的百姓們都害怕她是一名女巫。那些年來,旅行者出現在赫倫堡大門前希望能被招待麪包、鹽巴以及借宿一晚,但都冇有獲得皇後的迴應。有些幸運的人說看到她站在城堡的堞牆上,或是看到她在龍背上來來回回,因為雷娜直到臨終前都持續騎著夢火,就像她一剛開始時那樣。

她死後,傑赫裏斯下令將她在赫倫堡火化並葬於此處。「我的哥哥伊耿在神眼湖一役死於我們的叔叔手中,」陛下在她的火化柴堆前說道。「他的妻子,我的姊姊雷娜,戰爭時未與他在一起,但她也同樣死於那天。」雷娜死後,傑赫裏斯將赫倫堡及其土地與收入授予拜溫.史壯爵士,他是禦林鐵衛盧卡摩.史壯爵士的弟弟,也是位實至名歸的著名騎士。

然而我們已經超前了故事好幾十年,因為拜溫.史壯在雷娜.坦格利安去世後的七十三年纔出現,而在那之前君臨城及七大王國還有許許多多的事件,好的壞的都有。

征服後五十七年,傑赫裏斯與他的皇後再次重拾笑顏,因為七神再度賜予他們一個兒子。他被命名為貝龍,以征服前其中一位統治龍石島的坦格利安族人命名,那位族人也是次子。雖然出生時比他的哥哥伊蒙瘦小,但這新生兒的哭聲更為宏亮有活力,他的乳母甚至抱怨從來不知道有小孩會這麽用力吸乳。在他出生前僅僅兩天,白烏鴉自學城飛來宣佈春天來臨,因此他立即被稱為「春之王子」。

弟弟出生時伊蒙王子兩歲,丹妮莉絲公主四歲。兩個人完全不同。公主是個活潑愛笑的孩子,整天在紅堡跑上跑下,騎在一支成了她最喜歡的玩具掃帚龍上「飛來飛去」。全身泥濘不堪黏滿雜草,她對她母親跟侍女們來說簡直是個考驗,因為她們老是找不到她。另一方麵,伊蒙王子是個嚴肅的男孩,小心謹慎且服從。雖然他還不會閱讀,但他喜歡別人讀給他聽,亞莉珊皇後經常笑著告訴別人王子說的第一句話是:「為什麽」

孩子們長大後,班尼佛大學士仔細觀察他們。征服者的兒子們,伊尼斯與梅葛之間的敵意留下了一道傷口,對年長的諸侯來說依然記憶猶新,班尼佛生怕這兩個男孩也會自相殘殺,致領土滿城浴血。但他不必擔心,除了雙胞胎之外,冇有兄弟比傑赫裏斯.坦格利安的兒子們還要親近。貝龍一學會走路,就跟著他的哥哥伊蒙到處走,且儘全力在各個方麵模仿他。當伊蒙得到他的第一把木劍並開始他的武器訓練,貝龍雖被認為還太小不能加入,但也冇有人阻止他。他用木棍做了自己的劍後不顧一切衝到庭院,開始猛擊他的哥哥,搞得他們的教頭忍不住大笑。

在這之後貝龍走到哪都帶著他的木棍劍,連床上也不例外,這讓他媽媽跟侍女們很頭痛。班尼佛觀察到,伊蒙王子起初在龍身旁很害羞,但貝龍不一樣,據報告他第一次去到龍穴城就攻擊了貝勒裏恩的鼻子。「他若不是很勇敢否則就是瘋了。」古怪山姆說。自那天起春之王子又被稱作「大膽」貝龍。

很明顯小王子們深愛他們的姊姊,丹妮莉絲也很喜歡他們,「特別是很喜歡告訴他們該做什麽。」但大學士班尼佛注意到別的東西。傑赫裏斯深深愛著他的三個孩子,但自從伊蒙出生後,國王就將他視為繼承人,這使得亞莉珊皇後很不開心。「丹妮莉絲比較年長,」她提醒陛下。「她是第一順位,她將成為女王。」不用說國王當然同意這點,「她跟伊蒙結婚後就能成為皇後。他們可以一起統治,就像我們一樣。」但班尼佛看得出來國王這番話並冇有取悅皇後,他將這紀錄在了信件中。

再次回到征服後五十七年,這年也是傑赫裏斯解去邁爾斯伯爵禦前首相一職的一年。雖然他毫無疑問是個忠誠且十足良善之人,但伯爵大人表明瞭自己並不適合小型議會。他自己說,「我是個適合待在馬背上的人,而不是座位上。」國王愈年長即愈有智慧,這次陛下告訴議會他不打算浪費兩週的時間一一考慮五十個人選。這次他要直接用他想要的首相:巴斯修士。當科布瑞公爵提醒國王巴斯出身微寒,傑赫裏斯不理會他的反對。「若他父親敲製武器、替馬釘上蹄鐵,那就是了。一名騎士需要武器,一匹馬需要馬蹄,而我需要巴斯。」

新任禦前首相在他晉升後的幾天內出發,前往布拉佛斯與海王以及鐵金庫商討事情。同行的還有蓋爾斯.摩裏根爵士與六名守衛,但參與會議的隻有巴斯修士。這次任務的目的事關重大:戰爭或和平。巴斯告訴海王,傑赫裏斯國王非常讚賞布拉佛斯這座城市;但陛下瞭解弗裏敦邦與瓦雷利亞及其龍族之間的苦澀曆史,基於這個原因,國王冇有親自過來。若他的首相無法親自友好地處理這個問題,陛下纔會別無選擇親自騎著沃米索爾前來參加這場巴斯稱為「激烈討論」的會議。當海王詢問究竟是什麽事情,修士給了他一個慘淡的微笑說道,「一定得這樣是嗎我們講的是三顆龍蛋,還需要我多說嗎」

海王答,「我冇什麽需要承認的。如果那些蛋在我這,隻可能因為那是我買來的。」

「從小偷手上買的。」

「這要怎麽證明那小偷有被抓到,被審訊,被宣判有罪嗎布拉佛斯是座法律之城。誰是這些蛋的合法持有者他們能證明所有權嗎」

「陛下能讓你看龍的證據。」

這讓海王笑了。「真是隱晦的威脅。你們國王想必很擅長這樣。他比他父親要強壯,比他叔叔更不易捉摸。當然了,我知道傑赫裏斯可以對我們做些什麽,隻要他想的話。布拉佛斯人記憶力非凡,我們還記得那些舊龍族。我們可能也會對你們國王做某些事。需要我一一舉例嗎還是你喜歡含蓄點的威脅」

「隨大人您高興。」

「如你所說。我確定你的國王可以將我的城市燃燒殆儘。成千上萬人民都將死於龍火。男人、女人、小孩。我冇有能力在維斯特洛引起這種大災難。我聘請的傭兵們可能會在你的騎士前逃之夭夭。我的艦隊有辦法橫掃你們的船隻一次,但我的船是木製的,那會助燃。但是呢,這城市有某種公會,這樣說吧……每個領域的成員都是箇中高手。他們無法摧毀君臨城,無法讓那裏屍橫遍野。但他們有辦法殺死……一些人。那些被精挑細選過的人。」

「陛下日夜都有禦林鐵衛的保護。」

「是啊,騎士們。那些在外頭等你的人。如果他確實仍在等待的話。若我告訴你蓋爾斯爵士已經死了你會怎麽說」巴斯修士起身,海王揮揮手要他坐下。「別,拜托,不需要急忙離開。我是說如果。我確實考慮過。如我所說他們都是最精良的。但要是我這麽做,你可能會有些不明智的舉動,而那將會導致更多好人死去。那不是我所渴望的。那些威脅讓我不太舒服。維斯特洛人或許是戰士,但布拉佛斯人是商人。我們來場交易吧。」

巴斯修士坐回去。「你要提供什麽」

「我冇有這些蛋,當然。」海王說道。「你不能證明。假設我有……嗯,它們孵化出來之前不過都是石頭。你的國王會因為三顆漂亮的石頭怨恨我嗎如果現在我有的是……三隻雞……我或許可以理解他的疑慮。不過我很欣賞你們傑赫裏斯。他比他那個叔叔好很多,布拉佛斯並不樂見他這麽不開心。所以我提供的不是石頭,而是……黃金。」

真正的買賣開始了。

直到現在都還有人堅持巴斯修士被海王愚弄了,他被欺騙、矇蔽以及羞辱了。他們指出了一項事實,巴斯半顆蛋都冇有帶回君臨城。千真萬確。

不過他帶回來的也不算是微不足道的東西。在海王的督促下,布拉佛斯的鐵金庫同意鐵王座無須償還借貸中的未償還本金。國債一下子少了一半。「以三顆石頭為代價。」巴斯告訴國王。

「海王最好保證它們一直都是石頭,」傑赫裏斯說。「要是我再聽到這麽多關於……雞……的耳語,第一個燒的就是他的宮殿。」

與鐵金庫達成的協議在接下來的幾年、十年間,對國境內的人民有著極佳的影響,不過影響的範圍還看不太出來。國王精明的財政大臣,瑞格.隼司,在巴斯修士歸來之後仔細研究國債與收入,並總結道過去須送往布拉佛斯的銀幣,現在可以安全地用在國王一直想要進行的家園項目上:進一步改善君臨城。

傑赫裏斯將城中的街道拓寬及拉直,並在先前是泥地的部分鋪上鵝卵石,但除此之外還有許多事情要做。君臨城的現況無法與舊鎮,甚至是蘭尼斯港相比,更別說是狹海另一邊繁華的弗裏敦邦了。陛下決心要與之比擬,於是進而擬定了一係列排水溝的計劃,將城市街道下的廢棄物與糞便帶往河流。

巴斯修士將國王的注意力轉到一個更要緊的問題上:很多人認為君臨城的飲用水是給馬跟豬喝的。河水混濁不堪,而國王的新下水道讓情況變本加厲;黑水灣的水在最好的情況下也帶有一絲鹽味,最糟的時候則鹹到不行。國王與朝廷以及城中出身高貴的人飲用淡啤酒、蜂蜜酒跟紅酒之時,這些汙水是窮人們唯一的選擇。為處理問題,巴斯提議在城中以及城牆之外的北方掘井。一整套上釉陶土製的水管與水道將把新鮮用水帶至城中,這些水會儲存在四個巨大水箱裏,讓平民百姓可以從特定的廣場與十字路口的噴泉取得。

巴斯的方案毫無疑問所費不貲,瑞格.隼司與國王不同意這項花費……直到亞莉珊皇後在下次議會之時分別給他們一杯河水,並逼他們喝下去。結果水冇被喝掉,但水井與水管很快地被同意了。這項建設須耗時至少十二年,但最終「皇後噴泉」在接下來的世世代代提供了君臨城民乾淨的水源。

距上一次皇室巡禮已經過了數年,因此傑赫裏斯與亞莉珊計劃在征服後五十八年初次造訪臨冬城以及北境。當然他們的龍也會前往,但越過頸澤這段路程距離遙遠且路況不佳,國王已經疲於飛在前麵等待他的護衛前來會合。這次,他下令讓他的禦林鐵衛、傭人以及仆從們先出發,在他抵達時做好一切準備。因此共有三艘船自君臨城起航至白港,那裏將是國王與皇後的第一站。

但七神與弗裏敦邦另有計劃。當國王的船隻一路向北,潘托斯及泰洛西的使者前來紅堡拜訪陛下。這兩個城市短兵相接了三年,現在正亟欲追求和平,但他們對於要在何處商討協議這事一直喬不攏。衝突導致了狹海上的貿易活動受阻,狀況糟到傑赫裏斯國王必須提供兩個城市協助以消除敵意。長時間的討論後,泰洛西大君及潘托斯王子同意在君臨城重歸於好,傑赫裏斯將成為中間人,擔保最後條約內的條款。

這是一個國王跟議會都無法拒絕的提議,但這就表示國王造訪北境的巡禮得延期,這涉及到那以易怒聞名的臨冬城之王會將此視為對他的怠慢。亞莉珊皇後有個辦法。她將按照計劃獨自前往,國王留下招待王子跟大君。和平協議一談妥傑赫裏斯就可以在臨冬城跟她會合。就此定案。

亞莉珊皇後的旅程始於白港,在那裏成千上萬的北方人民為她喝采,並以敬畏且帶有一點恐懼的神情盯著銀翼。這是他們第一次見到龍。群眾的規模大到連他們的領主都驚訝。「我都不知道城裏有這麽多人,」據說席歐莫.曼德勒這麽說。「他們都是哪來的」

曼德勒家族在北境的偉大家族間獨樹一格。幾世紀前起源於河灣,當敵人自曼德河肥沃的土地將他們趕走,他們在白刃河口找到避難處。雖然對臨冬城的史塔克家族忠心耿耿,但他們自南方帶了自己的神明,且仍然崇敬七神並遵循著騎士精神的傳統。亞莉珊.坦格利安曾渴望與七大王國關係更緊密,當她在曼德勒大人著名的大家族裏看見機會,立刻安排了聯姻。在她離開前,她的兩名侍女分別與大人的小兒子及三個侄子中的一位訂婚;同時他的長女及三個侄女加入了皇後的行列,據瞭解她們將與她一同南下,並承諾將她們許配給朝廷中合適的伯爵與騎士。

曼德勒大人慷慨地取悅皇後。迎賓盛宴有一整頭烤牛,大人的女兒潔思敏擔任皇後的侍酒人,強勁的北方啤酒斟滿她的酒杯,皇後陛下讚道這是她所喝過最上等的酒。曼德勒大人還為皇後安排了一場小型競賽,以展現他的騎士們的英勇。其中一個戰士(雖然不是騎士)被揭發是個女人,她是個被遊騎兵從絕境長城以北抓來的野女,被送給曼德勒大人家其中一名騎士培育。亞莉珊對女孩的大膽感到欣喜,在北方人民支援的吼聲下,她將自己的部屬瓊琪.達爾克召來,讓野女與「朱影」展開一場劍與矛的比試。

幾天後,皇後在曼德勒大人的廳堂展開她的姊妹朝堂,這聚會在北境前所未聞,共有超過兩百名女人女孩共襄盛舉,與皇後分享她們的想法、顧慮及悲傷。

離開白港後,皇後的隨從揚帆隨著白刃河的水流繼續前往臨冬城,皇後自己則騎乘銀翼。她在白港所受到的溫暖對待完全冇有發生在北境之王古老的居所,亞拉瑞克.史塔克跟他的兒子們僅僅是在她的龍降落大門之時出來跟她打招呼。亞拉瑞克大人有頑強的名聲;人們說他是個嚴峻的人,嚴肅、不輕易饒恕、吝嗇到近乎小氣、毫無幽默感、不快樂且冷冰冰的。即便是身為家臣的席歐莫.曼德勒也無法否認;史塔克在北境備受尊崇,但不被喜愛。曼德勒大人的弄臣則戲昵地換了個說法,「依我看亞拉瑞克大人自十二歲起就冇動過他的腸子。」

在臨冬城得到的款待絲毫冇有減輕皇後原先對於史塔克家族的恐懼。下馬屈膝前,亞拉瑞克睥睨著皇後的服裝說,「我希望您有帶些較保暖的衣服。」接著他又表明不希望她的龍進到他的城牆內。「我冇見過赫倫堡,但我知道那裏發生了些什麽。」他會接待她的騎士與侍女們,「還有國王,如果他找得到路的話,」但他們最好不要對這歡迎抱太多期待。「這裏是北境,凜冬將至。我們無法長時間餵飽一千個人。」皇後對他保證隻有那人數的十分之一會來,亞拉瑞克大人咕噥地說,「很好。愈少愈好。」正如她所擔憂,亞拉瑞克不滿傑赫裏斯冇有屈尊一起前來,並向皇後坦言他並不知道要如何取悅她。「如果妳期待的是假麵舞會或其他娛樂,那妳來錯地方了。」

亞拉瑞克大人三年前失去妻子。當皇後表示遺憾未曾有榮幸見過史塔剋夫人,這位北方人表示,「她來自熊島的穆爾蒙家族,不是如您這般的淑女,但她十二歲就拎著斧頭走向一群狼,殺死了其中兩隻,接著用牠們的毛皮做了一件披風。她為我帶來兩個健壯的兒子,還有一個比你們南方所有姑娘還要甜美的女兒。」

皇後陛下表示可以替他的兒子安排與南方大人的女兒結婚,史塔克大人粗魯地拒絕。「我們尊崇北境古老的神明,」他告訴皇後。「若我兒子娶妻,他們要在城心樹麵前完成儀式,而不是在南方的聖堂裏。」

但亞莉珊.坦格利安不輕易放棄。她告訴亞拉瑞克大人,南方的大人們共同崇敬舊神及新神;每座她知道的城堡幾乎都同時有神木林跟聖堂。還有某些房子從不接受七神,就如北方人民一樣,河間地的布萊伍德家族就是這群人之首,且或許還有更多。即便是像亞拉瑞克.史塔克如此苛刻冷峻的人都發現自己難以抵擋亞莉珊皇後頑強的魅力。他允諾考慮這個提議,並將跟兒子們討論。

皇後待得愈久,亞拉瑞克對她就愈友好,這時亞莉珊發現關於他這個人的說法都是錯誤的。他對於錢財很謹慎,但並非小氣;他不是不懂得幽默,而是他的幽默具有鋒芒,像刀子般銳利;他的兒子女兒及臨冬城人民似乎都很愛他。最初的冷若冰霜融化後,大人帶皇後去狼林獵駝鹿跟野豬,向她展示巨人的骨頭,讓皇後隨意地在他樸素的城堡圖書館漫步。他甚至放下架子小心地靠近銀翼。臨冬城的女人認識皇後後,也被她的魅力所吸引;而皇後陛下與亞拉瑞克大人的女兒阿拉若特別親近。當與皇後同行的其他人在曆經與荒野的沼澤及下雪的搏鬥,終於出現在城堡大門之時,肉與蜂蜜酒也隨他們享用,儘管國王並未到來。

與此同時,君臨城內事情冇有這麽順利。這場和平對談比想象中的耗時許多,因為兩個弗裏敦邦間的火藥味比傑赫裏斯所想的還要濃烈。陛下試圖從中取得平衡,但雙方都指控他偏袒另外一方。王子和大君爭論不休時,他們的人馬開始在城中、旅店、妓院及酒館鬥毆。一個潘托斯的守衛被殺死,三天後又有一艘大君的長船停靠碼頭時被燒燬。國王的旅程被一延再延。

在北境,亞莉珊皇後等到開始焦躁不安,並決定先離開臨冬城去探訪黑城堡的守夜人。即使是用飛的,兩地的距離也相當可觀;皇後陛下途中在北疆城及一些堡壘與城寨稍作停歇,讓那裏的大王們欣喜又驚訝,同時她後頭還跟著部分人馬(另一部分留在臨冬城)。

第一眼看到絕境長城時亞莉珊震驚地倒抽一口氣,她之後將會告訴國王。皇後有點擔憂不知道黑城堡會如何接待她,因為許多黑衣弟兄們在大赦前屬於窮人幫或是戰士之子,不過史塔克大人已經事先派烏鴉過去預告她的到來,守夜人總司令,羅索.柏雷,召集八百名最好的弟兄接待她。那天晚上黑衣弟兄以大量肉食、蜂蜜酒與濃烈黑啤酒款待皇後。

隔天破曉之際,柏雷大人帶皇後登上絕境長城頂端。「世界止於此。」他告訴皇後,手指向底下翠綠廣闊的鬼影森林。柏雷為用以招待皇後的食物飲酒的粗劣質量,以及黑城堡簡陋的房間致歉。「我們已儘所能,皇後陛下,」總司令解釋,「但我們的床很硬,我們的廳堂很冷,我們的食物──」

「營養豐富,」皇後替他說完。「這正是我需要的。我吃得很開心,就像你們一樣。」

守夜人軍團跟白港的人一樣,看到皇後的龍都嚇壞了,而皇後自己則說銀翼「不喜歡這道長城」。時值夏天,但絕境長城依舊風聲呼嘯不斷,風吹過時仍能感受到一股寒意,每陣風都讓龍忍不住發出嘶嘶吼聲。「三次我騎著銀翼飛上黑城堡上空,三次我都設法將牠帶往比絕境長城更遠的北方,」亞莉珊給傑赫裏斯的信這麽寫道,「但牠每次都轉回南方且拒絕前進。牠之前從來冇有拒絕過我想去的地方。降落時我笑了,所以黑衣弟兄們冇有察覺到任何不對勁,但那之後一直到現在我都很苦惱。」

皇後在黑城堡第一次見到野人。不久前有一隊突擊兵試圖攀上絕境長城被逮到,一群衣衫襤褸的倖存者被關起來等著皇後視察。皇後陛下問他們會被如何處置,答案是被送往絕境長城以北前,他們耳朵會被割掉。「除了那三個,」她的護衛說,指著其中三個已經冇有耳朵的囚犯。「我們會砍下他們的頭。他們之前已經被逮到一次了。」如果其他人聰明點,他告訴皇後,他們會把失去耳朵當成一次教訓,好好待在城牆的另一邊。「但大多數都挺傻的。」他補上這一句。

有三位黑衣弟兄本來是歌手,今晚他們重操舊業為皇後獻唱,以民謠、戰歌及粗俗歌曲招待她。總司令柏雷親自帶皇後去鬼影森林(有一百個遊騎兵跟在後頭護送)。當亞莉珊表示想看看絕境長城其他的要塞,首席遊騎兵班頓.葛洛佛帶領她在長城上往西走,經過雪門堡到達長夜堡,他們在這裏下馬過夜。皇後表示這趟路程就像她經曆過的旅行一樣令人歎爲觀止,「像寒冰一樣令人為之一振,雖然風勢強勁到我擔心會被吹下長城。」長夜堡嚴峻又險惡。「它如此巨大顯得人類無比渺小,就像頹傾大廳裏的一隻老鼠,」她告訴傑赫裏斯,「那裏漆黑一片……空氣中有某種氣息……真是慶幸我離開了那裏。」

千萬別以為皇後在黑城堡的時日都被這些無聊的消遣給占據。她提醒柏雷大人,她來這裏是為了王國。於是有好幾個午後她都跟大人以及他的官員們討論野民、絕境長城以及守衛的需求。

「最重要的是,一名皇後要懂得傾聽。」亞莉珊.坦格利安經常這麽說。在黑城堡,她證實了這句話。她傾聽,她聆聽,藉由此舉贏得了守夜人永遠的忠誠。她瞭解雪門堡與冰痕堡間需要一座象樣的城堡,她告訴柏雷大人,目前那座長夜堡正在瓦解、它過於龐大,且肯定會被熱氣破壞。她表示守夜人應該要拋棄這座,並在更遠的東邊建一座規模較小的城堡。柏雷大人十分同意……但守夜人冇有銀幣興建新城堡。亞莉珊已經預料到這個拒絕理由。她告訴總司令她會負責城堡的費用,並抵押珠寶以支付所需。「我有許多不錯的珠寶。」她說。

打造新城堡將耗時八年,名字將是深湖堡。主廳之外,有座現在依然矗立的亞莉珊.坦格利安雕像。如同皇後希望的,長夜堡在深湖堡完工之前即被棄用。總司令柏雷也替雪門堡重新命名為後門堡,以向皇後致敬。

亞莉珊皇後也希望聽到北境女性們的聲音。當柏雷大人解釋長城上冇有女人時,她依然堅持……直到最後,百般不情願之下,他請人護送皇後至絕境長城南邊黑衣弟兄稱作鼴鼠村的村落。她在那邊可以找到女性,大人這麽說,雖然大部分都是妓女。守夜人弟兄都冇有娶妻,他解釋道。但他們仍舊是男人,有些特定的需求。亞莉珊皇後表示她不在乎,因此她在鼴鼠村的妓女與蕩婦之間舉辦姊妹朝堂……在那邊聽到的故事將永遠改變七大王國。

回到君臨城,泰洛西的大君,潘托斯的王子,以及維斯特洛的傑赫裏斯.坦格利安一世終於在《永恒和平條約》上蓋章。順利達成協議此舉被認為簡直是奇跡,絕大助因是國王隱晦暗示說若冇有達成協議,維斯特洛也會加入戰爭。(事後證明這方法比談判更不容易成功。回到泰洛西後,有人聽聞大君表示君臨城是個「發臭的爛瘡」,根本不能稱為城市,潘托斯的總督很不滿傳聞說他們犧牲自己的王子,將他獻給古怪的神,說得像是這個城市的習俗一樣。)隻有如此,傑赫裏斯國王才能自由地與沃米索爾飛往北方。分別了半年之久,他跟皇後在臨冬城重聚。

國王在臨冬城的時間以一段不詳的經曆展開。抵達之後,亞拉瑞克.史塔克帶領陛下來到城堡的地下墓穴,以展示他哥哥的墳墓。「瓦頓躺在這黑暗之中,有一小部分得感謝你。七神留下的戰士與星輿之子,他們對我們而言是什麽而你卻將他們數以千計地送到絕境長城,守夜人根本無法餵飽他們……當你送來的人之中最糟糕的那個起身反抗,我哥哥為了剷除他們賠上了性命。」

「慘痛的代價,」國王附和,「但那從來不是我們的目的。我感到非常抱歉,大人,也為此感激。」

「很快我就可以見到我哥哥了。」亞拉瑞克大人陰沉地迴應。

史塔克大人跟傑赫裏斯國王永遠無法成為朋友;瓦頓.史塔克的鬼魂在他們之間永不散去。他們隻有在亞莉珊皇後提出好點子時達成協議。皇後拜訪了布蘭登的恩賜地,「築城者」布蘭登將這片絕境長城以南的領地贈予守夜人以表對他們的支援的感謝。「這樣不夠,」她告訴國王。「這裏土壤稀薄且佈滿石頭,山丘上人煙稀少。守夜人不僅缺少銀幣,冬天一來他們也會糧食匱乏。」她提議一塊新恩賜地,一塊布蘭登恩賜地以南更狹長的土地。

這主意讓亞拉瑞克大人不太高興。雖然身為守夜人軍團的好朋友,但他知道土地的領主們不會同意在未經他們許可的情況下,就讓領地被分送出去。「我確定你有辦法說服他們,亞拉瑞克大人。」皇後說。最後,一如既往地受她吸引的亞拉瑞克.史塔克點頭同意。冇錯,他有辦法。因此恩賜地的範圍一下子大了兩倍。

亞莉珊皇後與傑赫裏斯國王在北境的事情都講得差不多了。於臨冬城再待兩週後,他們出發前往托倫方城以及接下來的荒塚鎮,在後者達斯汀大人向他們展示先王的墳墓並舉辦了一場小型競賽,雖然這競賽跟南方的比起來實在不值一提。接著沃米索爾與銀翼載著傑赫裏斯及亞莉珊回到君臨城,男男女女組成的隨從們回家的路程比較艱辛,自荒塚鎮走陸路至白港,再從那裏搭船繼續旅程。

其他人還冇抵達白港,傑赫裏斯就在紅堡召開了議會商討皇後的請求。當巴斯修士、大學士班尼佛及其他人集合完畢,亞莉珊向他們述說了這次造訪絕境長城的經過,還有關於她在鼴鼠村與一群妓女還有墮落女人相處的事情。

「那裏有個女孩,」皇後說,「年紀不比坐在你們麵前的我大。一個漂亮的女孩,但我認為往日的她一定更勝現在。她的父親是名鐵匠,在她十四歲那年父親安排她嫁給一個學徒。她很喜歡那男孩,男孩也同樣喜愛女孩,因此兩人正式結婚了……但兩人還來不及交換誓言,他們的領主就帶著士兵出現在婚禮現場,宣稱享有女孩初夜權。他將她帶回塔裏得逞,隔天再命手下將女孩送回丈夫身邊。」

「但是她的處女之身不在了,學徒男孩對她那份不知何種的愛也跟著消失了。他冇法賭上性命起身反抗領主,隻好把怒氣發泄在妻子身上。當女孩顯然懷了領主的孩子,他親手將那孩子打掉。自那天起,他隻叫她『蕩婦』,最後女孩認為,既然她都被叫蕩婦了那不如就真的當個蕩婦,因此她來到了鼴鼠村。她住在那裏,一個悲傷的女孩就被摧毀了……與此同時,在別的村落,其他少女們陸續結婚,也被其他領主們奪去了童真。」

「這是最糟的故事,但不是唯一。在白港,在鼴鼠村,在荒塚鎮,其他女人初夜的故事也如出一轍。我的老天,我完全不知道這事。噢,我知道有這傳統。即使是在龍石島,我的家族,坦格利安,也有男人對漁民或仆役的妻子恣意妄為,還讓她們有了孩子……」

「龍種,他們是這樣說的,」傑赫裏斯不情願地說。「這不是什麽可以吹噓的事,但它確實發生了,或許比我們願意承認的還要常見。但這些孩子是備受珍惜的,奧裏斯.拜拉席恩他就是一個龍種,是我們祖父的私生子兄弟。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在某個初夜被製造出來的,但眾所皆知他父親是伊利昂大人,這是授予他的恩賜……」

「恩賜」皇後用一種尖銳的嘲弄語氣說道。「我看不出來這有什麽值得驕傲的。我知道幾百年前就有這種事,我承認,但我冇想到這習俗竟然如此根深蒂固延續到了今天。或許我並不想知道,我閉上雙眼,但鼴鼠村的女孩讓它們再度睜開。初夜權!陛下、大人們,是時候讓這一切停止了。我求您了。」

大學士班尼佛告訴我們,皇後語畢後一陣沉默降臨。小型議會的大人們尷尬地在座位上扭動並互換眼神,最後國王自己出聲了,語氣表示同情但顯然不太情願。傑赫裏斯表示,皇後的提議有難度。領主們會很惱怒國王開始把他們認為屬於自己的東西帶走。「他們的領地、他們的金子、他們的權利……」

「……他們的妻子」亞莉珊替他說完。「我記得我們的婚禮,陛下。假如您是鐵匠我是浣衣女,某個領主在我們交換誓言時跑來聲稱擁有我並破了我的處,您會怎麽做」

「殺了他,」傑赫裏斯回答,「但我不是鐵匠。」

「我是說假如,」皇後堅持道。「鐵匠也是人,不是嗎除了懦夫,哪個男人會乖乖地站在旁邊看著另一個男人睡自己的妻子我們當然不希望鐵匠去把領主給殺了。」她轉向大學士班尼佛說,「我知道葛剛.闊何瑞是怎麽死的。『不速之客』葛剛。我想知道還有多少相同的例子」

「比我想的還多,」班尼佛承認。「他們不常被提起,怕其他人會有樣學樣,但……」

「初夜是對王國治安的冒犯,」皇後總結道。「不隻是對少女們,也是對她們的丈夫……還有領主的妻子,別忘了這點。當那些出身高貴的女士的丈夫玷汙其他少女時,她們自己在做些什麽縫紉唱歌禱告要是我,我可能會祈禱我的丈夫從他的馬上掉下來摔斷脖子回家。」

傑赫裏斯對這番話發噱,但很顯然地他愈來愈不自在。「初夜權是古老的事情了,」他爭論,雖然不太有力,「就跟大多數領主絞殺和淹死罪犯的權利一樣。據說頸澤以南已經很少見了,但這行為持續存在代表一種貴族的特權,有些頑強的臣民不願妥協。妳說得冇錯,親愛的,但有時候最好是讓沉睡的龍繼續躺著。」

「我們不是沉睡的龍,」皇後反擊。「這些熱愛初夜的領主簡直是狗。為什麽他們非得要把這些甫對其他男人宣示愛意的少女當作泄慾工具他們自己冇有老婆嗎城裏冇有其他妓女嗎他們不會用手嗎」

司法大臣阿爾賓.梅西伯爵開口了,「初夜比**更重要,陛下。這是個古老的慣例,比安達爾人、七神都還要古老,我確定這可以追溯到曙光紀元。先民是野蠻的種族,就像絕境長城的野人一樣,他們隻遵從力量。他們的領主與國王是戰士,是崇高的男人與英雄,他們希望他們的兒子也能如此。如果一個軍閥選擇將他的種賜予那些新婚之夜的少女,這被認為是……某種祝福。若有小孩誕生自這種結合,那再好不過。丈夫們之後就可以有榮幸將英雄的兒子視為自己的孩子撫養。」

「一萬年前或許如此,」皇後迴應道,「但如今奪走初夜的領主已經不是英雄了。你冇聽過女人們是怎麽形容他們的,但我聽過。老男人、胖男人、殘暴的男人、冇用的男孩、強暴犯、口水直流的混蛋、長滿疥瘡的、佈滿傷疤的、長有膿瘡的、半年冇洗澡的、頭髮跟臉油膩不堪。這些是你說的崇高的男人。我聽那些女孩們說話,冇有半個人覺得被祝福。」

「安達爾人從來冇有在安達洛斯行使初夜權,」班尼佛大學士說。「他們來到維斯特洛橫掃先民的王國,他們在這裏發現傳統並持續遵循,就像他們的神木林一樣。」

巴斯修士接著發言,他轉向國王說。「陛下,請容我如此大膽,我相信皇後有這個權利。先民的這種儀式或許是有目的的,但先民以銅劍打仗並以鮮血澆灌魚梁木。我們不是他們,過去的邪惡已經結束了。這與所有的俠義精神都背道而馳。目前看來,我們的騎士誓言要保護少女的純真……除非他所服務的領主想要強行占有。我們在信眾之父與聖母麵前宣讀我們的婚姻誓言,允諾在陌客拆散我們之前絕對忠誠,而《七星經》表示這些領主們完全背棄了這些承諾。你說得冇錯,陛下,有些領主會心生不滿,特別是在北境……但所有少女都會感激我們,還有數以百計的父母們也是,如同皇後所言。我相信七神會很高興。偉大神靈會讓我們聽到祂的聲音的,我毫不懷疑。」

巴斯講完之後,傑赫裏斯.坦格利安舉起他的手。「我認輸了。很好,到此為止吧。」

於是,這條百姓們稱為「亞莉珊皇後法」的法令正式被頒佈:廢除古老的領主初夜權。今後,按照法令,不論他們是在主教還是城心樹前完成儀式,新孃的童貞隻屬於她的丈夫,而任何男人,不論是領主或是農民,在新婚之夜或其他夜晚強奪她都視同強暴罪。

伊耿征服後的第五十八年即將到來,傑赫裏斯國王慶祝自己在舊鎮星輿聖堂受冕的第十週年。總主教加冕的那個不諳世事的男孩已不複存在;如今他是位二十四歲,身上每一寸都散發國王魅力的男人。陛下在執政初期所蓄的鬍子變成了漂亮的金色毛髮,其間夾雜了幾縷銀絲。他濃密的頭髮梳成辮子,長度幾乎直達腰部。既高大又英俊,傑赫裏斯在舞池及訓練場都有一股從容的優雅。據說他的笑容可以溫暖七大王國所有少女的心;他一皺眉就可以讓所有男人不寒而栗。他有個妹妹,同時也是比他更受愛戴的皇後。「好皇後亞莉珊」,從舊鎮到絕境長城的百姓們皆如此稱呼她。上帝以三個健壯的孩子,兩位優秀的王子與一位被視為王國寵兒的公主,賜福於他們夫妻倆。

他們統治的這十年,嚐過悲傷與恐懼,背叛與鬥爭,至親的死亡,但是他們挺過風暴並自悲劇中存活下來,變得更加強大也比所有一切更加美好。他們的成就無庸置疑;七大王國一片祥和,更比他們以往所經曆過的所有時刻更加富庶。

這是歡慶的時刻,歡慶他們的所有作為。七大王國在國王加冕週年這天舉行了競賽。丹妮莉絲公主、伊蒙王子與貝龍王子與父母們坐在皇家包廂,沉浸於群眾的歡呼聲中。競技場上,比試的亮點落在萊安.雷德溫爵士的才華之上,他是青亭島曼弗瑞.雷德溫公爵的麽子,傑赫裏斯的海軍上將暨海政大臣。伴隨連續的攻擊,萊安爵士將諾納爾.拜拉席恩、亞梭.奧克赫特、西門.唐德利恩、哈瑞斯.霍格(大家知道的「火腿」哈瑞斯)、兩名禦林鐵衛的騎士、羅倫斯.洛斯頓爵士以及盧卡摩.史壯逼下馬背。當這年輕的勇者跑向皇家包廂,並讚揚「好皇後亞莉珊」為他愛與美的皇後,群眾全都鼓譟以示讚同。

當樹葉開始轉為赤褐、橙紅與金黃色,朝中的小姐們也穿上了相襯的禮服。競賽後的盛宴上,羅格.拜拉席恩公爵與孩子們伯爾蒙及喬瑟琳一同現身,國王與皇後熱情地擁抱他們。諸侯從王國的各個角落來共襄盛舉;凱岩城的萊曼.蘭尼斯特、潮領的戴蒙.瓦列裏昂,奔流城的潘提斯.徒利、穀地的羅德瑞克.艾林,連羅宛及奧克赫特伯爵也來了,他的兵員們曾與月亮主教一同行軍。席歐莫.曼德勒從北境前來。亞拉瑞克.史塔克冇來,但他的兒子們到了,還有他的女兒,阿拉若,滿麵通紅地開始她皇後侍女的新職務。總主教生病不克前來,但他派了他最新的修女,雷拉,同為坦格利安族人的她仍舊害羞,但麵帶笑容。據說皇後看到她喜極而泣,因為她的樣貌像極了她姊姊伊莉雅長大後的樣子。

現在正是時候熱情的擁抱、微笑、舉杯慶祝與和解,為了恢複往日的情誼並締造新的友誼,為了笑聲與親吻。這是個美好的時光,一個金色的秋日,一段和平與富足的時日。

然而,凜冬將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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